□ 秦欽兒
離開天峻多時,我仍忘不了天峻山下的動物們,忘不了牦牛們體型剽悍、黑鬃披掛的霸氣,還有土撥鼠們呆萌的眼神。
牦牛們的霸氣還在于你小心地靠近它們,把它們當作背景,舉起手機各種拍照的時候,它們根本瞧也不瞧你一眼,照樣悠閑地啃它們的草皮。巖羊們可沒那么淡定,它們長年攀巖走壁,很少下到平坦的地面,在牧草枯黃、大雪封山的季節里,光禿禿的巖壁上有什么東西好啃的呢?當我們支起望遠鏡的三腳架,找角度、定位、瞄準,這舉動大概有些像即將進攻的天敵,巖羊們頗有些警惕,它們索性停止覓食,也不走動了,昂起腦袋齊刷刷望向我們,形成相隔一公里的對視,或者說是對峙。
在人跡罕至的高原上,動物們“目中無人”,也許是因為很少見到人,人類對它們的威懾力遠不如一頭狼。一只外出覓食的土撥鼠偶遇一頭狼,會被嚇一大跳,遇到一個人,它大概只會感到意外,以為只是草原上多出的一個物種。有一幅攝影大賽的獲獎作品,定格了一只旱獺偶遇到一只兇猛的藏狐,這只倒霉的旱獺被突然出現的藏狐嚇得大驚失色,它五指騰空,嘴巴大張,囧態十足,仿佛隔著屏幕都能聽見它的尖叫——“!”藏狐與旱獺之間這一生動而有張力的互動場景迅速在網上躥紅,成為很多人對青藏高原秘境探奇的向往。
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攝影師這樣幸運,能夠走進這些動物的世界。在可可西里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,每年一到野牛、野驢或者藏羚羊遷徙的季節,途經保護區的公路都會封閉。藏羚羊們可以頂著一對優雅標致的羊角,旁若無人地列隊穿過人類鋪設的道路。保護區會根據動物遷徙路線提前封道,禁止一切車輛通行,禁止一切閑人闖入,避免對它們的遷徙造成干擾。
青藏高原自然雪景很美,地廣人稀,天地遼闊而蒼涼。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,還能見到高原上的雪域精靈——雪豹。一路上最?匆姷氖牵桓Z而過的藏狐、旱獺、兔猻,它們有時候會鉆出洞口,瞇著眼睛向我們好奇地張望,或者躲在巖石后面,默默觀察不遠處人類的鏡頭,它們在大自然中表現得敏銳又警惕,人類反而成了一個個擅自闖入的偷窺者。這些年,人類也慢慢懂得,對大自然必須要持有一顆敬畏之心,決不能以萬物之首自居,傲視萬物,為所欲為。
前面說了,牦牛其實不怕人,牧民們得訓練藏獒看住它們,不是怕它們遭遇天敵,而是怕它們會突然走失。位于天峻縣西部最偏遠的陽康鄉牧民們為此苦惱不已,一頭成年牦牛價值上萬元,是他們的主要經濟來源。
到達天峻的第三天,我們去看望一所幼兒園的孩子們。幼兒園除了教授文化知識,還由藏族男幼師教授騎射,騎射是這個民族賴以生存的最原始的技能。藏族男幼師面對我們的鏡頭略顯羞澀,他們身著寬大的藏袍,臉龐被高原上的陽光曬得黝黑,微微一笑,露出特別雪白整齊的一口好牙。孩子們一個個仰著粉撲撲的臉蛋,對遠道而來的客人充滿好奇,這讓人聯想到天峻山下那些健壯的牦牛犢子和萌萌的旱獺。
天峻縣平均海拔4000米,2.6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分散著3萬余人口,牧民以畜牧業為主要生活來源,生活相對閉塞。他們生活在青藏高原上,大部分人終生不曾離開,也許他們早已習慣了這里的四季輪回,一年又一年,草場青了又黃,春天來了又去,他們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走出這里的家園,去到外面的世界。一抬頭,就能看到藍天白云,一俯身,就能觸摸大地生靈,這里的陽光風雪、雪山草場、牛羊馬群,無一不讓他們內心感到踏實和滿足。
在天峻的那些日子里,香濃的酥油茶、甘美的青稞酒、天籟般高亢的祝酒歌,淳樸的牧民和他們熱情的笑容,讓人忘了時光,忘了自己,忘了什么是人間,什么是天堂。